韩天衡访日回上海不久,画院著名老书画家王个簃先生要赴新加坡开个人画展,叫其儿子、亦是书画家的王公助来找韩天衡,请韩天衡为其画展写篇文章, 这使韩天衡有些受宠若惊。王个簃在书画界德高望重,是海派书画家吴昌硕的入室子弟。书画印深得缶翁意韵精髓,笔力雄健、气势郁勃,书法绘画中融入浓郁的金石气。 其篆刻亦浑朴古穆、凝重道劲。亦工于诗文,博学多才。韩天衡根据个老的从艺经历及书画篆刻的风格特征,认真撰写,并作了客观的评述。个老从新加坡回沪后,韩天衡去看他。
个老以一贯的不紧不慢、相当儒雅的口吻讲:“天衡呀,你的那篇文章写得不错,文笔生动,言之有物。”“个老过奖了。”韩天衡则谦虚地说。 随后个老取出一张画,送给韩天衡以示谢意。韩天衡一看落款很有意思,用了一个非常妙的词:天衡世好。可见个老对人的尊重,因韩天衡不是他的学生, 称同志又太生疏,所以颇费斟酌用了这个称呼,同时,也唤起韩天衡对往事的一段美好回忆。
1962年,韩天衡还在温州当兵,王个簃、朱屺瞻、张守成几位画院的画家到温州雁荡山写生,方介堪先生专门带韩天衡拜见了王个簃,因个老不仅是书画家, 亦是一位篆刻名家,深得缶翁衣钵。个老对这个英俊年青的水兵很有好感,和他谈了自己跟吴昌硕学艺的经过及经验,他对韩天衡非常实在地讲:“小韩, 搞艺术的人不要应酬过早,要沉下去,不要急于参加各种应酬,这样会影响艺术上的进步。”那时的个老已一头银发,讲话慢条斯理,很有大艺术家的风度。 以后,韩天衡复员回上海,也经常去拜访他。个老当时家住中山公园斜对面的弄堂里,韩天衡敲门后,他会从二楼探头往下看:“哦,是天衡。” 就把开门钥匙扔下来。个老没有什么架子,一般也不会重声重气地批评人,很是谦谦君子。当韩天衡请他指教自己的画,他都讲好,有时非常委婉地讲一些不足。
因“天衡”落款两字像个符号,为此,个老就说:“你的落款人家看不懂,人家会问是谁写的、画的。” 韩天衡曾经请教个老:“吴昌硕先生写字那么有力量气魄, 线条厚重雄浑,是不是用狼毫?”因为唯有个老经常在缶翁身边,他应该最清楚。个老听后摇摇头,笑着说:“我先生用笔是另有一功,他的笔在画画前先用手扳, 再拿牙齿咬。画完不洗笔,下次用时就这么扳,上面的墨松掉了,毛不散开再用牙咬咬,毛还是硬的,再沾墨写。写出来的线条就介于狼毫、羊毫之间,厚重雄浑, 跟工具的特殊用法有关。狼毫刚中少柔,羊毫柔中少刚,这样一来刚柔就相济了。”韩天衡从中很受启发,这也可说是缶翁用笔揭秘。
摘编自王琪森《金石书画铸春秋——韩天衡》